爸爸和弟弟都不在家，晚上准备和妈妈作伴儿去，先给妈妈打电话通知了一下。
一路塞车，到了妈妈家已经九点半多了，门开着缝，从门缝里看到屋里散发出的暖暖的昏黄的光。推门进去，妈妈正站在门口，原来，她听到我的脚步声就已经把门先开好了就等着我进来呢，门口的桌子上放着妈妈倒好的冒着热气的水。
“妈，你还没睡？”我一边问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
“嗯，等等你。”妈妈悄声地说。
“快睡吧，这么晚了，我洗涮洗涮也睡呀。”在店铺里呆了一天，我也有点累了，现在感觉自己和妈妈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争分夺秒似的。
“吃了吗？我们吃的莜面，想吃不，想吃一会就热好了。”不论多会，一句“吃了吗”是妈妈习惯的问候。
“吃了，知道不能早来，我就在家做着吃了，省的你还得给我留饭。妈，不早了你睡去吧。”说话间，我已倒好了洗脸水，却见妈妈弯腰要从那个小低柜里取那些点心和水果，我拉着她的胳膊拦住了她。
“你爸爸上矿回来了，现在屋里睡了”只见她把那个屋的门关严了，忽地发觉妈妈今天有点异样。
“就去了个来回啊，我以为爸爸还没回来呢？”我匆匆地往脸上泼了点水，妈妈已在旁边把毛巾递了过来，我接过毛巾诧异地看着她的脸。
“就说呢，你看那老糊涂的，路过你大姐家也不说在上一天。”
“呵呵，矿上拆得土哄哄的，再说人们也都搬迁了，爸爸也不想在吧。”和妈妈说话中间我揉揉眼睛打起了哈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到妈妈家就一种很放松很懈怠的感觉，此刻我连眼睛都不想睁了，真恨不得洗完脸能赶紧钻进被窝里呼呼去，可感觉妈妈还是有话要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杨勇死了。”见我洗涮完毕，妈妈站到我的面前，说了这样一句。
杨勇是妈妈的一个老乡，是爸爸的好友。清楚的记得我上回去棚户区的时候还听二姐说起杨勇的女儿来着，只听二姐说她的丈夫不待见她，生活状况很不好，没听说其他的。
我匆匆地收拾完毕，拉起妈妈的手说，咱们这屋说。妈妈掉转身从厨房里取了放有零食的果盘，之后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
妈妈她平时没有这么话多的，尤其是晚上她更有早睡的习惯，而且她更希望我也能早睡，她知道我白天里琐事多。也许是妈妈听到自己的朋友一个个不断离开的消息心里百感交集，她在担心自己不知哪天也会像她的朋友们一样离开这个无常的人世丢下自己的孩子们不管，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无争的事实吧。
“多会？”我不禁急切地问道。
“好像是生了什么病手术没做好，去年他女人去的，没想到他这也跟了去。"妈妈的头靠在沙发里，手里看上去很费劲的拨开一颗瓜子，只听他很紧张地又说:"袁向东，你弟弟的同学杨勇的女婿要和他女儿离婚呢，已经搬出来分开住了，在市里打工，说杨勇的女儿脑袋不机敏。”
其实，男人找不到自己跟心的女人也是一辈子的心病，这年头，离就离吧，离了各找各的，也许都会好过点呢。我心里本是这样暗暗想的，却随口附和着妈妈说，“哦，就是啊”。
“瞧这孩可怜的，孩儿的日子怎么过啊？”妈妈一个劲地叹息着。她还说杨勇的女儿比女婿大五岁，找袁向东的时侯没有工作，家里穷，结婚后男人又一天不着家，回了家也是一人睡一个屋，她就靠姐姐接济吃婚前的老本过日子。妈妈那惋惜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而我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幸灾乐祸地抓起妈妈手，“人各有命， 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妈好好的就行了。”妈妈曾经得脑囊虫，脑积水，经过多少的病患折磨，手术痛苦，大夫曾经说她像手榴弹一样随时会爆炸，而今天妈妈还在，叫我此刻怎能不欣慰呢？
妈妈听了我的话又仿佛很满足似的，“是啊，刘友，许宏福，李明，贾名科，我们那一拨人走得不少了，谁能想到，我这病疙瘩现在还活着呢。”
“妈，你是吉人天相，好人有好报，我妈再活二十年那是刚刚的。”哈哈，说着我和妈妈都笑了，才发现今天的妈妈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毛衣，看起来瘦了。“瘦啥，不瘦，一天可能吃呢，现在活着就剩下个吃了，简直废物点心一个了”。轻轻地搂着妈妈的肩头，我告诉她：“能吃就好，我妈是和国宝一个级别的呢。”
夜静悄悄的，时光一点一点流逝。看看时钟已指向11点30，妈妈站起身，“不说了，睡哇，你明天还得早起”。知道妈妈如释重负地放开了，我的心里也是一阵的轻松。
“老妈，那咱们就晚安吧。”我调皮地笑着，妈妈已向另一个屋子走去。走到屋子的门口只听见她扶着门框说了一句：“眼——睛——模——糊——的。”我急急地走到她身边，而不再如从前一样语焉不详地追问到“妈，眼睛模糊怎么办？”
“没办了，就这样吧。”妈妈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
妈妈早在十年前患脑积水的时候视力就开始下降了，医生说，是视神经受到了压迫，她的视力能维持到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也可能会越来越不好，最后可能会失明。每次当她叫起眼睛模糊的时候，我的心就被扎一样的疼，可是有很多次我也是装作没听见或是支吾着要带她去看医生而已，因为以前的很多次都带妈妈去看过医生，希望能做手术或着其他的办法让她的眼睛好起来，可都无功而返。医生说妈妈的眼睛已经没救了，每次带回来的都是一些鱼肝油和维生素或其他保健之类的药物，慢慢地我也就对她的眼睛就有点漠然了。此刻，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急和疼。
“妈，你今晚就和我在一个屋睡吧。”我心里汹涌着的无力和留恋，我知道妈妈看不见。
“不了，晚上下地，打扰得你也睡不好。”这会妈妈脸上有了晴朗的笑。
“没事，就一起睡吧，”我撒娇地摇着她的手臂。
“好吧，都怪妈唠叨个没完，今天让你睡得这么晚，你明天还得早起，妈是什么时候睡都能早起啊。不说了，快睡了啊。”妈妈说着就缓慢地爬上了床，她那微微发胖的身子显出年迈的迟钝。
见妈妈上床休息，我赶紧马马虎虎地给脸上涂了一些什么水呀霜呀的就在床上躺倒，却听到妈妈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齁声。轻轻地靠近她的身边，我已好久没有这样和妈妈亲近过了，此刻，我的妈妈是多么的让我心如刀绞。仔细地端详着她那沟壑纵横的老脸，松弛的下巴，眉脸上深深浅浅的老年斑，眼角那难以计数的鱼尾纹，还有那凌乱依稀的白发，妈妈老了，妈妈再不是那个年轻的妈妈了，看着她像孩子一样安恬熟睡的表情，我的眼里泛起一阵潮湿。
还记得，妈妈在乡下的田野里在炎炎的烈日下挥汗如雨；还记得，每年暑假回老家的时候，下火车后妈妈轮流背我和弟弟要走过那10里的乡路；还记得，每年中秋节的时候妈妈会乐此不疲的一天出上几趟街采购回那么多的好东西；还记得，妈妈给小外甥缝一个花花儿小棉被时针尖往头发里一划又一划那由衷的微笑；还记得，我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姐姐说给我的话：“以后要多回来看妈，你知道你老公把你背出门后，妈坐在炕头上一动不动就是抹眼泪”；还记得，妈妈手术后像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一样瘦骨嶙峋的没了人的模样。
我还记得当弟弟因为失恋而痛苦不堪时，妈妈抛下了自己的家园在市里租房只为能给弟弟最好的安慰与照顾，我还记得从市里给弟弟买了结婚的房子时妈妈眼里盈满的喜悦的泪水，我还记得我心房修补时妈妈那落寞神情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还记得我每次要从妈妈家离去时妈妈目送我的目光......妈妈，那多的还记得我一直都记得，可是，妈妈你是什么时候老的，老的让我如此地心疼，如此地不舍得。
妈妈，我在你渐老的岁月里能为你做什么啊？现在，我在这个四周一片漆黑的夜里心里大声的呼喊着，无心睡眠，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不知道我多少的言语才能道尽我心中对你的爱，可它们却都是那么的苍白。妈妈，你就做个好梦吧，今夜有我这个不孝的女儿陪在你身边，梦里有我们永远的岁月，永恒的爱。
[ 本帖最后由 wlp889 于 2009-5-24 23: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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